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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做得很好!”那须大佐转过身,目光炯炯地望向第三大队大队长,“西岛君,开始吧!”
“哈依!”得到命令的第三大队大队长立刻声若洪钟地吼道,“准备迎战!”
山林里立刻响起密集而从容不迫的子弹上膛声,并且其中很大比例是机枪子弹上膛声,三个大队的机枪都集中起来交给第三大队(这也是第一第二大队攻击浦江镇时攻击力不强的原因之一),使得第三大队在山林里的临时防线就是一道延绵的机枪火力网。
在原先历史上,抗日名将薛岳曾发明一种“天炉战法”,该战法的核心就是“后退决战”,日军进攻时,国军佯装全面溃败(装得越像,日军就会越上当),但一边“溃败”一边在“溃败”过程中不动声色地形成一个“v”字形或“u”字形伏击圈,使得日军在被引入其中后遭到三面迎击乃至四面围击。这个战术说穿了似乎平淡无奇,但实际上非常考验将领对部队的驾驭组织能力,因为国军普遍战斗素质低,心理素质也不过硬,假装溃败极容易形成真的兵败如山倒的大溃败。不过,在日军身上则几乎不存在这个问题,眼下的老山山林里,日军第一第二大队佯装败逃,但所有佯装败逃的日军(除了迷路者)几乎都迅速找到自己的新的战斗岗位,投入到第三大队防线,没有出现惊慌和混乱。日军指挥官对日军基层官兵下令“佯装溃败,然后再在预定地点进行集结”,超过九成五以上的日军会在佯装溃败后出现在预定集结地点,换成国军,哪怕是抗战初期的中央军嫡系精锐,比例能够达到五成就谢天谢地了,若换成抗战中后期的地方杂牌军,一成都不到都是很有可能的。
看着不远处黑森森的山林里越来越近的182师的憧憧人影,那须大佐露出轻蔑表情:“没有重炮群,你们又主动放弃你们的堑壕阵地,现在你们还有什么优势、什么资格跟皇军展开夜间混战?夜间混战,这可是皇军的强项啊!”
满怀着杀敌报国热血但因为客观因素而陷入不利处境中的182师迅速尝到了日军的“真正厉害”。上百挺守株待兔的日军机枪在一起爆发出的响彻老山的轰鸣巨响、闪耀得山林间亮如白昼的弹火中一下子把追击而来的182师最前面的上千名官兵笼罩在悲壮无比的腥风血雨中,猝不及防的官兵们在日军机枪群万箭齐发式的火力网中犹如收割机滚轮下的庄稼般成片成片地倒地,热血四溅、惨叫不绝,大批从云南开赴前线、渴望杀敌报国的182师官兵壮志未酬地倒在异地他乡,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没能亲手杀死一个日军甚至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日本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交战区域是在山地森林,树干挡住了日军的一部分弹雨,树冠导致日军迫击炮、掷弹筒不太能使用(炮弹擦过树冠时会凌空提前爆炸),所以182师没有像冲向英法联军机枪群的清军那样一边倒地挨着屠杀,但在日军以逸待劳的伏击下依旧伤亡惨烈,近千名官兵死伤于日军的火力打击,最严重的是,如此迎头猛击让182师陷入了极大混乱中。
“弟兄们!冷静!后退!不要冲!”发觉上当的安恩溥等军官们五内俱焚地嘶声大喊。
局势根本无法控制,山林里响彻着枪林弹雨的爆鸣声和双方官兵的叫喊声,还有飞禽走兽的惊叫惊飞声,完全淹没了安恩溥等军官们的喊话声,部队在两眼一抹黑、弹火乱闪的山林里几乎失控,因为遭到突然反击的意外、震惊愤怒慌乱的情绪、可见度很低的战斗环境、缺乏通讯工具等各种原因,182师的官兵们绝大部分都陷入混乱,军官和士兵互相无法联络,部队互相难以配合,与此同时,日军则是训练有素,第三大队在前面顶住182师,第一第二大队则展开有条不紊的两翼包抄,在黑暗中犹如两条巨蟒般疯狂地啃噬182师,不但进一步给182师造成重大损失,还变本加厉地增加了182师的混乱,日军甚至还试图把182师直接切割成数块逐个消灭。
混战、夜战,无疑是一种乱战,对国军不利,对日军也不利,但日军早有准备且擅长这种混乱夜战,因此182师迅速陷入急剧不利的处境中。面对鬼影般的日军,182师大部分官兵虽然丧失秩序,但仍然勇敢地高喊着“人死鸟朝天,不死又过年”“日浓小日本”之类的云南俚语粗话冲向日军,继而与日军展开近距离对射乃至拼刺刀。黑暗的山林间弹火如麻、霹雳滚滚,滇军官兵们与日军奋勇血战,由于这两项都是日军的传统特长,因此182师官兵伤亡人数不断增多,双方战损比例高达三比一乃至五比一甚至随着时间推移而更高。
“弟兄们!尽忠报国的时候到了!”看到这一幕的安恩溥心如刀绞,他悔恨自己下达的追击日军的命令,并且他明白部队既无法组织起来也无法脱离已经纠缠成一团的战线,因此索性下定跟日军拼到底的决心,他亲自端着一支冲锋枪,两眼喷火地在卫兵们的护卫下同样投入战斗。
血战之际,日军背后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汉语喊杀声。“滇军兄弟们,我们增援你们来了!”“杀日本龟儿子!”大批川军官兵怒骂吼叫着进入滇军与日军的交战区域,投入这场大混战。
川军三个主力团原本机动游弋在老山西北侧,等着伏击日军败逃的夜袭部队,三个团统一由第144师师长郭勋祺指挥,防止届时出现三个团各自为战、军令不通的局面。郭勋祺是川军里一名智勇双全的将领,他本来带着部队在老山西北侧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但没想突然看到山林腹地里战火连天,并且他通过枪炮爆炸声判断出日军对江浦镇侧后方的夜袭战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反复思索后,他一拍大腿:“不好!鬼子是在佯装溃逃,引诱滇军追击,山林里肯定有鬼子后续部队在等着安恩溥呢!”
三位川军团长听了郭勋祺的分析后都深以为然,然后商讨对策。三位团长里有人提议立刻进入山林作战,援助滇军,但这样做肯定会损失惨重,还有人提议继续按兵不动、以逸待劳,这个建议有一个冠冕堂皇的“严格遵守作战计划”的理由,事后有什么不太好的负面影响,也可以用这个理直气壮的理由来堵人嘴巴,同时,这个建议还有两个好处,一是减少川军伤亡,二是让滇军给川军火中取栗,滇军自己拼光了,但肯定也能很大地削弱日军元气,川军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然取得最大战果且付出最小伤亡。郭勋祺听完后,指着那位提议按兵不动的团长大骂:“滚!你也不怕四川老百姓一起骂你祖宗八代!你简直给四川人丢脸!咱们川军要是想消极避战,还出川干什么?人家云南人这么不要命,咱们四川人难道当缩头乌龟?”那位团长顿时羞惭至极,三位团长最后一致同意立刻率部填入战局。
山林里的日军共有两千七八百人,滇军有六千来人,此时川军三个主力团、七千余人投入战局,使得日军一下子因为兵力严重不如国军而陷入下风。郭勋祺把三个团进行了周密部署,两个团在四个方向上大肆鼓噪地投入战局,故意露出一道缺口,还有一个团在缺口外进行埋伏并充当预备队。滇军跟日军交战,情况是“日军暗滇军明”,但此时川军投入战局,情况则是“川军暗日军明”,由于敌情不明,听到四面八方都是中国军人的喊杀声和扫射声,那须大佐等日军指挥官不得不心头发慌,因此放弃了对182师的围攻,边战边撤,进行突围。
这场山林混战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属于交战两方的三支军队在非常混乱的情况下大杀一场,都损失严重。日军三个大队最后只有不到一千人逃出老山,其余的要么被打死,要么在山林里失散失踪,川军伤亡两千九百余人,滇军伤亡最为惨重,超过四千人,如果不包括死在江浦镇滇军防线前的日军,那么在这场山林夜间混战中,中日军队伤亡比例高达一比四。安恩溥在事后非常懊恼悔恨地说道:“…我们或者说是我本人确实低估日军了,日军先一顿机枪群扫射,一下子就让部队陷入极大混乱中,接下来的混战主要就是近距离对射和拼刺刀,夜间的山林混战,太乱了!日本兵非常擅长拼刺刀,真的要拼刺刀,我们两个兵都不太招架得住,起码三个兵才能扛住,但在那种两眼发黑的情况下,我们就是有三个兵在一起,也是难以做到密切配合的,看不见,看不清啊!相反的是,单打独斗能力非常强的日本兵却更加方便地在黑暗中把我们士兵一个一个地刺杀倒地,简直是如鱼得水,不止如此,日军的战术配合能力也非常过硬,一个日本兵在拼刺刀中能对付我们三个兵,两个日本兵在一起,哪怕这两个日本兵原本不是同一个部队甚至互相不认识,他们也能迅速地结为二人配合的战斗队形,使得战斗力大幅度增加,我们起码要八个兵才能对付得了互相配合的两个日本兵,如果三个日本兵互相配合,那我们起码要一个班才能勉强对付。至于夜间近距离对射,我们依旧大不如日军,借助着忽闪忽灭的弹火,那些日本兵一个个不动声色地潜伏在树荫里或石头后,一个接一个地射杀五十米外甚至一百米外的我军士兵,战斗素质过硬,心理素质也非常过硬。弟兄们高喊口号地勇猛冲锋,耳朵里都是口号声和开火声,听不见正在不远外一个接一个地射击着他们的日军的开枪声。我的一个团长阵亡了,死于日军的一颗精确无比的子弹,那个日本兵居然爬到一棵树上,他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后路,他已经抱定必死无疑的心态,只想着临死前给我们造成最大损失,树下都是我们的官兵,他挑了一个军衔最高的军官,就是我的那个团长,一枪射杀。这样的日军士兵很多,他们这种自发自愿的、不需要督促的献身精神确实令人叹服。…此战中我们一些弟兄死得很‘冤枉’,他们不是死于跟日军的交火,而是死于跟友军的交火,川军兄弟部队投入战局后,确实帮了我们、救了我们,但局势也更乱了,川军说的是四川话,我们说的是云南话,并且我们部队里六成官兵是夷族(彝族)人,说的是彝语,这种方言口音上的差别使得两军发生了非常严重的误会,我们很多弟兄跟川军兄弟在混乱黑暗中撞上后都以为对方说的是日语,也看不清对方其实跟自己一样戴着刚发到手的德式钢盔,继而误以为对方是日军,最终发生互相开火的悲剧。…”
当蒋纬国与跟他隔着一条长江的蒋介石一起为这场很不成功的夜间反击战而十分焦躁苦恼时,一个更大的坏消息传来:第2师团横渡长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