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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鬼子!”“奉天杀贼!”在冲天烈焰般的汉语吼叫声中,守军官兵们继续牢不可破地抵挡着一波接一波涌上来的日军。
交战双方在人命绞肉机、钢铁粉碎机般的战场上疯子一样地发狂厮杀着。
柳无垢呆呆地看着眼前犹如地狱里群魔乱舞般的战斗画面,她完全呆住了。
柳无垢看见,一个个、一丛丛、一群群军装已经衣衫褴褛的中国军人们在堑壕里以及震耳欲聋、密如暴雨的枪炮射击轰鸣中发疯发狂地吼叫着,怒喊着各种粗俗不堪的污言秽语,犹如精神病人般眼睛发红、神智近乎六亲不认地战斗着,一张张脸都被硝烟熏得乌黑,拼死拼命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和手里的武器抵挡着狼群般疯狂而不断涌上来的日军,保卫着脚下的土地,保卫着他们身后的同胞国人,包括她自己在内。机枪手在拼命地扫射,中弹阵亡后,副射手立刻接替,副射手中弹后,弹药手再次接替。枪林弹雨瓢泼翻滚在日军的头上,同时也瓢泼翻滚在国军的头上,堑壕里不断地血水四溅,中弹的国军官兵惨叫着不断地从梯子上、凳子上、架子上摔下去,很多摔下来的国军官兵都一言不发,静静地倒在血泊里,已经死了,有的钢盔上被日军子弹打穿一个前后窟窿眼,脑浆从窟窿眼里缓缓地流出来,有的面部中弹,脸上出现一个拳头大的凹坑,眼球暴突、肌肉外翻、骨骼破裂、碎牙横飞,鲜血流满上半身。国军拼命地用炮弹轰击日军,日军同样拼命地用炮弹轰击国军,并且火力更加凶猛,一颗颗迫击炮弹或掷弹筒炮弹呼啸着窜入堑壕里,霎那间炸开一道道霹雳雷光,由于国军堑壕都是锯齿状的,就像横向延绵的无数个“m”(这是德国人在上次世界大战期间得到的宝贵经验),并非直来直往的“一”字型,所以日军的迫击炮弹和掷弹筒炮弹在落入国军堑壕里爆炸开的碎片并不能崩杀一大片国军官兵(这种锯齿状堑壕也能抵挡敌机的横向扫射),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是给国军带来了很大伤亡,一道道霹雳间绽放开一团团血雾,猝不及防被炸死炸伤的国军官兵颓然地跌倒进堑壕里,有的被炮弹碎片崩得身无完肤、遍体鳞伤,有的被炮弹碎片击中面部、喉部、腰部、胸腹部等要害部位,入肉透骨、血流如注,有的直接在爆炸中身首异处或手脚炸飞,更加致命的是日军的重炮炮弹,在国军阵地前后炸开遍地鱼鳞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且又大又深的弹坑,已丧命的日军被自家炮弹炸成肉泥碎片,各种支离破碎的骸骨肢体在沙尘暴般的气浪硝烟中横飞乱舞,天上地上一起人头滚动,而落入堑壕里的日军重炮炮弹直接把一片国军官兵炸得粉身碎骨、灰飞烟灭,堑壕就像一条项链,弹坑则像项链上的一颗颗珍珠。一队队浑身红得像屠夫的医护兵冲出交通壕,拼命地把受伤官兵抬回去,其余官兵对身边的大量死亡和鲜血完全视而不见,继续疯狂战斗,镇定从容地几乎令人不可思议。
柳无垢看见,堑壕里的地底已经积满了鲜血,血水跟泥土混在一起,变成了红糊糊状,红糊糊的血泥里散满子弹壳,医护兵们和运输兵们在遍地血泥里踩出无数的、稀烂的红脚印,抬走伤兵、尸体,运来更多的武器、弹药。一队队医护兵带着一个个担架急匆匆地经过身边,担架上躺着伤势惨烈得、伤口可怕得让柳无垢几乎神智坠入空虚的伤兵,有的伤兵几乎就是一堆泡在血水里的烂肉,但却还活着,有的阵亡官兵的尸体看上去是完好的,但人已经死了,更多的阵亡官兵纯粹就是一堆尸块,直接沉甸甸地装在麻袋里运下去。“等等!等等!”一个运输兵神色认真而焦急地经过柳无垢的身边,喊道,“四十七号等等!四十七号的头找到了!”提着标着“四十七号”的充当裹尸袋的麻袋的那个运输兵立刻停下来,满脸欣喜地喊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这样就完整了!对得起这个兄弟了!”柳无垢头发发直地看到经过自己身边的那个运输兵的手里捧着一颗只剩下半截的人头,舌头还颤颤悠悠地耷拉在外面,眼睛无神地看着柳无垢,这个运输兵跟那个运输兵一起小心翼翼地打开四十七号麻袋并放进头。
在排山倒海般忍无可忍的作呕感中,柳无垢弯下腰,有气无力地干呕起来。
“有了?”蒋纬国立刻不失时机地嘲笑柳无垢,“谁干的?反正不是我!哈哈!”
柳无垢用没力气的拳头打了蒋纬国一下,然后捂脸抽泣起来,她眼泪汪汪地哽咽道:“我以前真的好天真啊!我积极地参加游行示威活动、向政府请愿、公开演讲、贴标语、办壁报、表演话剧、写文章等活动,我以为那样就可以挽救国家了,就能尽到我挽救国家的一份力了,我现在才知道…才知道我们抗战原来是这么艰辛,牺牲是这么残酷…我以前好荒唐可笑啊!”她哭得梨花带雨,觉得自己以前那股根深蒂固的骄傲感和优越感都像沙雕一样脆弱无力,只是一场自我陶醉的梦。
蒋纬国啧啧道:“孺子可教啊,不对,应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这些学生啊、知识分子啊,整天抗议政府,整天骂我爸、骂政府,整天进行反日游行,恨不得立刻对日本开战,现在上了前线,才知道打仗不好玩吧?没有你们想得那么浪漫吧?看看这些正在浴血奋战的军人吧,他们绝大部分都来自社会基层,参军前是目不识丁的农民、小市民,文化水平远远不如你们这些社会精英,但我们的胜利就是要靠着他们义无反顾地用人命去交换来的,不是靠你们躲在后方写文章写出来的。”
柳无垢抹着眼泪:“我父亲不允许我去武汉或重庆,说国民政府那里藏污纳垢的,怕我也被污染,他叫我去香港,给宋庆龄女士当秘书,还说可以安排我去延安,学习延安的先进革命思想,林庚白一直想让我跟他去重庆,原宏伟一直想让我跟他去延安…”
蒋纬国点点头:“很好啊,无论是在南京前线,还是去后方的武汉、重庆、香港、延安,都是可以为抗战尽到自己一份力的地方,我支持,随时可以给你安排飞机。”
“不不不!”柳无垢坚定地摇头,“我要留在南京,我要努力地把这里的战斗、这里的英雄事迹写下来,向全国进行报道,鼓舞更多的国人,唤醒更多像我以前那样只会幻想的人。”
“不错,不错!”蒋纬国再次连连点头,“你就写一个连载系列吧!比如叫‘南京故事’?啊,不对!我有一个更好的名字!叫‘最可爱的人’,怎么样?”
“最可爱的人?”柳无垢感到醍醐灌顶,“啊,这个名字非常好!是啊,在前线战场上为国奋战的将士们就是我们国家最可爱的人!”
派人保护好柳无垢后,蒋纬国找到团团长胡琏,胡琏正在团部里抓着几个电话轮流大声指挥着:
“狼山和团子尖上的部队不许动!…屁话!老子知道你们眼睛都已经看红了,恨不得立刻投入战局,但侧翼不要防守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日军看到正面阵地一直久攻不下,肯定会试图翻越狼山和团子尖,迂回到汤山镇后方,你们都给死死地钉在那里!等着日军上门!”
“工兵部队呢?我需要地雷!越多越好的地雷!不要垃圾国产货!要德国的那种电控地雷!干什么?什么干什么?废话!我拿来当饭吃?肯定是用来杀日本人了!日军夜里肯定会大规模夜袭的,还会绕道狼山和团子尖,我需要在汤山镇前线阵地和狼山、团子尖的山腰上都埋满电控地雷!”
“日军重炮非常麻烦,必须解决掉,联系杜聿明,我需要他的918团赶来增援,起码三十辆坦克,反正他在江北又没有日军重炮群轰他,嗯,半夜日军夜袭我们,我们逆袭反击,打掉他们的重炮!还有特战队和侦察队,我都要!…别嫌我要的多!没有成本哪来收获?一毛不拔还想打胜仗?你以为我是神仙?”
蒋纬国听得忍俊不禁,胡琏闻声调头,看清后哈哈笑着挂断电话:“建镐老弟!”
“伯玉老哥,这个团被你指挥得如臂使指啊,看来我应该给你一个旅的!”
“没办法啊,杜聿明和郑洞国都是黄埔一期,我才黄埔四期,还是要缓一缓的。”胡琏也不谦虚,“否则他们面子往哪里放?”
“不聊废话了,部队打得怎么样?”
“很好!”胡琏神采飞扬,“拼杀了一白天,伤亡三千多弟兄,干掉日军起码一个联队,战果战损比例绝对高于一比一,应该有一点三比一,这么痛快的仗,打得真爽快!只可惜啊,日军重炮部队稳压我们,伤亡弟兄有一半都是日军重炮造成的。汤山镇,早晚还是要放弃掉的,否则我们还赚得不够多啊!”
蒋纬国看着容光焕发的胡琏,会心地笑了,因为这场战役确实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