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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春来雪尽时相见

河间位于宋辽边境,因为前番战事不休,已是生灵涂炭,万物萧索。

九郎自汴梁被贬斥至此地,虽不说是流放,但没了封爵王位,与罪人也相差无几。地方官员早知他的身份,按照朝廷的吩咐给他准备了简单住处,还专门派人交待,如果没有特殊事情就只能待在小院,不能擅自离开河间。

他默然点头。

当此境遇,还有什么值得在意呢?

从汴梁出来,只有一辆马车,两名杂役相随,身边再没有可亲近之人。

很长一段时间内,九郎甚至不知道冯勉是不是从第一次接近他讨他欢心起,就始终戴着一张笑嘻嘻的假面具。

在他的印象中,冯勉一直都和和气气,是天底下最良善的人。他孤独的时候,冯勉会抱来小猫逗他玩,他生病的时候,冯勉比谁都着急。

直至繁塔之后,他从端王那儿得知了真相,还会在梦中回到太清宫。那里有一座古井,明月升起,双澄光着脚丫坐在井畔的树枝上,脸蛋圆圆的冯勉就在不远处朝他招着手,笑盈盈地道:“九哥,双澄在这里等你呢!”

然而梦醒之后,唯见一床清月,眼前什么都没有。

******

他就这样在河间生活着。一所偏僻的小宅院,两名不甚熟悉的杂役,日子寂静如水,与寻常百姓相比或许已没有很大的差别。

北辽军队虽已撤退,但此处毕竟遭遇了大战,许多当地百姓早已逃至他乡,就算是战争平息了,城镇间亦很是萧条。

九郎很少会离开宅院。

除了有一次,他听杂役说起河间城外有一座山,站在山巅能望到周围各州县。他心有所感,不由问起:“可以望到真定府的苍岩山吗?”

杂役也不是当地人,想了想答道:“真定府离这儿可不算太近,应该是望不到的吧。”

然而九郎却将此事当了真,次日一早就请马夫载着他出了城。

漫漫沿途并无什么好景色,山路亦很是崎岖,九郎还是撑着手杖独自上了山。道途艰险,他走得异常吃力,终于在临近黄昏时分上到了山顶。

山风浩荡,四望渺茫皆是原野,暗红色的夕阳缓缓沉落,乡间的农妇在唤着晚归的孩子,声音绵长悠远。

只有最遥远的天幕之下,隐约能望到另一座山峰的黛影,可是他也不知道,那是否就是真定府的苍岩山。

暮色渐渐浓郁,他在山顶寂然坐着,看失群的飞鸟自天际划过,最后消失在云端。

……

因着这一次擅自离开河间府,回到城中的九郎被州官严加盘问,听那官员的意思,似乎还要上报朝廷。他早已将这些置之度外,也没有任何申诉。然而后来此事却又不了了之,他手下的杂役去打探消息,说是州官本已派人禀告,却被朝中某人阻截了消息,将那使者遣送了回来。

果然,自那以后,州官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善。连杂役都偷偷跟九郎说,朝中的人必定是给了州官好处,才让他躲过了一劫。

九郎却并未轻松。他猜得到是谁在替他周旋,然而这样的事若是被官家知道,最终吃亏的还是端王。

此后他再也没有擅自离开河间府,只是长久地待在那个安静的院子,听着墙外的车马辚辚。

荆国公主起先还有书信送来,说些宫闱琐事。但后来因为官家要给她指婚之事,她与官家又更为不和,也许是因为心烦意乱,连书信也渐渐减少了。

冬去春来,又是草长莺飞,又是繁花似锦,纵然是北方边境,也有暖阳薰薰,可是九郎还是离群索居,对汴梁的事情知晓的也越来越少。

他来到河间的第二年,荆国公主又派人送来书信,说是自己要被嫁给一个新近提拔的文官了。信中只寥寥数语,好似已经抗争至疲惫,没有了年少时的决绝。

他本想回信问一问季元昌的近况,可又担心自己的好心给他们带来困扰,故此还是作罢。

然而原定的公主出降日期还未到来,京中却传来消息。

官家在出巡的途中,遭遇刺客袭击。

******

那次袭击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

官家那么多年来除了祭祀祖先之外,几乎从未远离过汴梁。然而初夏时节,宫中新册封的贵妃为官家诞下小皇子,使得官家欣喜万。贵妃想要光耀家族,官家听闻其娘家父兄将应天府治理得甚好,便在小皇子满月之后离京去往应天府巡视。

行刺之事便发生在官家离开汴梁的第七天。

据说当日大雨连绵,銮驾本已打算抵达驿馆休息,却在半路上杀出一伙蒙面人。为首之人手持银枪孔武有力,趁着同伙与禁卫们厮杀在一处,径直自马背跃起,一枪刺向官家的銮驾。

寒光凛凛的枪尖扎破杏黄帘幔,紧贴着官家的衣衫划过他的肩头,将他吓得面无人色。

那人还待再刺,枪尖却被龙椅卡住,一时无法拔出。大雨之中,官家跌下銮驾,所幸禁卫们迅速冲上将其护在中间。那手持银枪的蒙面人眼见一击不中,倒也没有恋战,飞身上马,招呼着手下飞速离去。

“追上这群乱党!”官家脸色惨白地厉声大喊,禁卫们才刚追出数丈,却听后方惊呼连连,竟是官家昏厥了过去。

追捕刺客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当务之急是将官家送回汴梁。

回京的途中,官家高烧不止。待等太医们赶到之时,官家还能睁开眼睛,可是神智却一阵清醒一阵迷糊,动不动就浑身冒汗,呼吸不稳。

他本就在繁塔受过重伤,此番遭遇行刺虽未再未受外伤,但大雨之中惊吓过度,竟引发了旧伤,加之连年来操劳疲惫,终于支撑不住。

皇后和妃子们啼哭不已,端王前来探望。形容枯瘦的官家躺在病榻,不时地陷入噩梦之中。梦中总有一群面目全非的将士自血泊中爬起,阴魂不散地围着他,追着他,口中哑哑做声,双手直掐向他的咽喉。

他在惊惶中无处可逃,就算睁开双目,面前也是重重压压的人头,一双双凌厉的眼,好似要将他审度到底。

“傅泽山……赵锐……你们都已经死了,奈何不了朕!”处于半昏半醒中的官家兀自叫喊,端王听到喊声,急忙跪在床前安慰:“爹爹,这里没有乱党,寝宫外都是可靠的禁卫,再没人敢谋害爹爹了!”

官家却还在喃喃自语,伸手在半空划拉了几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端王跪行至床头,按住官家的手腕,焦急道:“爹爹,您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太后要来拉朕……”官家已经辨不清现实与虚幻,半睁着眼道。

“这里也没有太后嬢嬢,臣是令谦。”端王认真地跟他说了两遍,官家才好似明白了一些,怔怔地看着他。过了许久,官家又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朕的其他皇子呢?”

端王一怔,只得答道:“因为怕人多打搅爹爹休息,信王与其母在外等候,爹爹要见的话,臣这就让他们进来。”

“信王在外面……”官家含含混混地念了一句,忽张了张唇,颤巍巍道:“雍王和申王呢?还有九郎呢?是不是见朕病了……就不来看朕了?”

端王心中一沉,叩首道:“爹爹……雍王和九郎早已被废去王位,没有您的宣召不得进入大内,申王……不是病死了吗?”

官家的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喘息之声,端王正想趁此机会劝他让九郎回京,可隔了一阵,官家却喑哑着嗓子道:“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不孝子!”

端王愕然,已到嘴边的话没能说出来。

官家的病情不断反复,脾气也暴躁起来。数日后端王再去看他时,他还是只能躺在床上,时不时地犯糊涂,却居然要端王去取奏章来给他看。

“爹爹不必着急,朝中事情自有臣与诸位大臣们为爹爹分忧。”端王一边劝解,一边从药罐里倒出汤药放在桌上。

官家费力地点点头,此时外面传来婴孩的啼哭声,想来是贵妃带着小皇子过来探望。官家想要开口,端王却已先回头对近旁内侍道:“官家身体虚弱,禁不住孩子哭闹,请贵妃将小皇子带回,等以后再来探视。”

内侍应声退出,官家的脸色却阴沉下去,抓住床栏道:“朕还未发话,怎容得你做主?你是不是也要像淮南王和申王一样,想着将我的权抢走?!”

端王低眉道:“臣不敢,臣也是担心爹爹龙体不适。爹爹现在要多加休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罢,将手边的药碗递送了过去。

官家喝下几口汤药,乏力地咳喘了一阵,道:“那是自然,朕还要等着小皇子长大成人……”

“是,臣也希望爹爹早日康复,朝中大小事务都离不开您。”端王谦卑地俯首道。

******

然而官家并未能康复起来,三天后的清晨,内侍前去伺候他喝药,却发现他已经半睁着眼睛断了气。

能够继承皇位的仅剩了两位皇子,信王懦弱胆小,端王顺理成章地成了新帝,改年号为熙元。

官家驾崩下葬,九郎都未能回京。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但九郎所犯的事情牵涉太深,不在此列。

又过数月,荆国公主来信,说是她此前的未婚夫因参与党争而被罢官,婚约就此作废。然而经历那么多事之后,朝中众臣都觉得她命格不祥,没人再敢为她做媒。此时季元昌却向新帝恳求将荆国公主下嫁于他,新帝问过公主之后,便应允了此事,只是要等到出孝之后才可正式成婚。荆国公主还说,她向五哥请求让九哥回到汴梁,但是五哥说自己登基未久,若是急于给旧事翻案只怕招致群臣非议,故此还得让九郎再耐心等待。

九郎接到此信时,庭院中虽已寒意初降,天色却尚好。

“出去走走吧。”他放下信,对杂役说道。

一辆马车载着他出了门,在河间城街上漫无目的地前行。

车窗始终都是关着的,但他却几乎能凭着窗外的声响知道马车行到了何处。河间的大街小巷其实他早已经过无数次,但他去不了更远的地方。

帘子微微晃动,淡薄的阳光透过疏密不一的布缝洒落进来,和着街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热闹而又遥远。

马车一直是平稳地前行着,却在路口拐弯时猛地停顿了一下。

“何事?”九郎坐在车中皱了皱眉。

车夫咒骂道:“哪儿跑来的死猫,差点蹿到车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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